前阵子休了年假。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，于是临时订了火车票，目的地河南鲁山。

工作后和陌生人聊天，因为说话没有口音，大多都不觉得我是湖南人。这全源自打小每年暑假都会去中原大地上一个小县城里的小山沟，那里修建了规模世界第二，亚洲第一的“飞机坟场”，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退役飞机储存中心。

儿时的火车很慢，行驶时的哐当哐当声已成为童年记忆的一部分。现在的高铁很快，就像时光流逝的速度一般。上午出发，下午就已到达了部队驻地，上次来部队，已是13年前。

整个驻地的布局没变，跟记忆中一模一样。道路旁依旧是大片大片的苞谷地，老乡的小土房，大多变成了两层或是三层的砖房，家门口停着小车。

顺着路慢慢走，汽车连、油料股、军需股、航材股、航修厂，戒备比记忆中森严了许多。路边偶尔驶过吉普车或是军用大卡，坐在车上的年轻士兵在颠簸时随着车一同晃。

走到外场时，远远望去，设了很森严的哨卡，警卫连的战士持枪伫立，我知道没法再往前了，只能远远地看。飞机整齐地排列，歼-5、歼-6、歼-7、强-5、轰-5，飞机坟场停放的全是退役战机。曾经这些老一代战机为守护共和国的领空立下汗马功劳，也曾在国庆阅兵式上驭风飞跃天安门广场上空。后来才懂得，这里的退役战机越多，说明共和国的空军越强大，儿时记忆也一股脑涌上来。

小时候跟着叔叔伯伯们一起出外场工作，不乐意坐吉普车，非要爬上大卡车。站在最前头，小手牢牢抓着护栏，迎着风向前，想象自己生出双翼，饱饮长风。到了外场，叔叔们教我认各型飞机，区分歼-6甲与歼-6乙；几个叔叔把我抱进驾驶舱，把座舱盖一关，看着我在里面放声大哭；在飞机间乱跑，眼睛撞到空速管血流不止，缝了几针，眉头上的疤现在还在；一次出勤前，叔叔们在营房地上画了个圈叫我别出来，听话的我愣是站了一上午。

从回忆中回过神，我往营区走。

曾经，我觉得外场离营房很远很远，但这次走完发现，也并没有那么遥远。原来人长大，步子也会变大，从天南到海北最后也会变成一抬腿的距离。

本以为部队已没有旧相识，没想到在营区门口，一个老兵盯着我看了半天，然后叫我名字。

有了引领人，我得以进入营区。

营房、操场、食堂、俱乐部、菜地、家属院，我很喜欢北方成片成片的杨树，又高又直，也喜欢家属院红砖青瓦的平房。小时候父亲带着我在家属院的蔬菜架子上摘果子，我抱着大脸盆，把一个个圆滚滚的果子堆在里面，然后端着盆到水泥砖头砌的洗手台上冲洗。小手捧着大大的果子搓啊搓，阳光透过树荫，照在果子表面的水珠上，晶莹剔透的。

一门之隔，营区内与外面的世界大不一样，清爽、整洁，哪怕操场上在进行考核，操练声此起彼伏，依旧让人觉得安静。

临走前，我看着墙上的两行字，儿时它就在那了。“安全高于一切，责任重于泰山。”我瞬间意识到，有些东西，它就像一粒种子，早已在心里生根发芽。

休假完回到工作岗位后，坐在行驶在机坪的车上，看着机位上一架架停稳的飞机，机下忙碌的身影紧张而有序，觉得无比熟悉。这份熟悉感，源自在机场工作八年的日日夜夜，也源自中原大地上那个小山沟的童年回忆。

安全高于一切，责任重于泰山。

（郭蜀湘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