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认识老田那年,学院里还有位资历更老的田教授,所以他还只被称作“大田”。等我终于如愿做了他的研究生,那位老教授刚好退休,他也就成了现在大伙口中的“老田”。
老田在业内的地位是很高的,合作单位请他做个讲座,光介绍头衔就要放好几张片子,但在院里,他却是最有亲和力的教授之一:不仅主动申请当了新生班的班主任,还兼顾本科、研究生、MBA和MPA的课程,用他的话讲,当老师这份工作不错,一边挣钱,一边还能享受过程。
在做他的研究生之前,我曾留校工作两年,那会我热衷于参与各科监考,因为既可以观赏师弟师妹们作弊的“十八般武艺”,又能赚一笔可观的监考费。老田对我想依靠监考发家致富的想法颇为不屑,并指出我没有利用好监考那段时间,因为他对自己的学生严格是出了名的,让我误认为他是想教育我要惜时笃学,做到“未进他的门,先做学术人”。直到有次和他一起监考,老田一脸骄傲地展示他的微信步数:“这一门考试下来我走了5000多步!”后来大家看到我这天微信步数比平时多,就知道我肯定去监考了。
老田的课虽然讲得很好,但课程本身太难,到了期末考试前大家都恳求他划重点,他很干脆地拒绝了我们,还戏谑到:“考试复杂化了我们纯洁的师生关系。”我和我的同门并不会因为是他的学生就能在考分上得到优待,反倒经常受到威胁:“你要是考不好,我就诅咒你收不到WIFI信号。”也许是WIFI对我们过于重要,大伙成绩普遍不错。其实和老田处久了就知道,在他彪悍的人生里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三,学生不及格、学生写不完论文、学生发不够论文。
可能学院派的老师都觉得我这种干过学生工作的不会好好做学问,所以一开始老田是不待见我的。后来我凭借和学院财务良好的互动大大提高了师门报账效率,让老田对我刮目相看,之后又在陪他选购电器时杀得老板片甲不留,在“罢黜百家,独尊学术”的师门里我显得格外奇货可居,因此三个月后我就成了老田身边最红的人,除了学术问题,其他事情都会找我商量。
虽然对我期望很低,老田还是把我引荐给了农业部的朋友,如此以来我不仅有了很靠谱的实习工作,还接了好几个不错的项目,这帮助我积累了足够多的论文素材,并获得了一笔可观的收入,依靠这些,我顺利地毕了业,还追到了现在的老婆。为了表示感恩,我经常邀请老田在代表学院路校园菜最高水平的公二食堂用餐,并特意点上一些他爱吃的西北菜,但要是不小心超过了一百块,我就会记他账上。
有时我也会和老田产生一些分歧,比如我在找工作时遍地撒网,面了一家又一家,他却一次次提醒我:“选择意味着放弃,选择太多会很痛苦。”论文答辩是在5月初,结束后老田找我深聊了一次,我能听出他对我攒着一堆北京OFFER最后却回了老家有些惋惜。那之后他再也没找过我,系里的事务、师门的杂务还有他的私活,都与我无关了。离校前的最后几天,我陆续在公二食堂请了好几拨人吃饭,有一次喝得有些多,待结账时前台说老田已经把我那桌划他账上了,我回头望去,却没有看到他。
前年我办婚礼前,礼节性通知了一些外地的老领导和老朋友,他们大多通过电话送以祝福。婚礼那日老田风尘仆仆出现在酒店时我差点泪崩,他一脸不解地嘟囔:“大喜日子怎么一副委屈样,嫌我红包小了?”一问才知道他前一晚已经赶来,怕影响我招呼亲朋所以自己订了酒店住下。
因为参加我的婚礼,老田破天荒地把本应周六上的MBA课程调到了周日,所以午饭过后就要赶回北京,我坚持开车把他送到黄花机场,路上他只说是下午6点多的航班,我笑着答道“那是个黄金时刻,不少公司用宽体机在飞。”待到换牌时才发现他选的航班是MF8147,而我清楚地记得学院集采全是国航和南航的票……
前段时间有个师兄的律师事务所开业,老田在贺词里回忆了自03年两人相识以来一起经历的诸多往事,而时隔多年,我也能记起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,也许这就是一脉相承吧。(作者单位:厦航湖南分公司)